【怒加。科幻。評論。社會時事。中國。六四九周年】

六四九周年 ﹝05-05-1998﹞

一、從新民主女神像到王丹保外就醫

　　今天經過學生會幹事室門口，看到一塊新的民主女神像膠掛布，雖然民主女神像已經回來，但對我來說，感覺不一，昔日那塊民主女神像，雖然粗糙，而且破舊，但是它充滿歷史的氣味，是我們的見證，舊的民主女神像掛布神秘失蹤，學生會從來沒有向同學有甚麼交待，難道換上一塊新的便算有一個交待？
　　王丹保外就醫，全球矚目，我也是到近來，從報章的介紹，才知道當年的學生領袖 ── 王丹，是北京大學歷史系一年級學生，真是使我既詫異又震驚，既嫉妒又佩服。試問自己：我也是大學一年級生，當年的王丹，也是大學一年級生。他可以當領袖，帶領學生於天安門廣場上絕食。我自己呢？我們這一代的大學生呢？仍是為甚麼校譽，為甚麼「誘男王」而煩惱，甚至連一塊小小的民主女神像掛布也容不下。王丹可以生死榮譽不顧，只為自己的理想奮鬥，為中國人的前途努力，我們呢？校譽前，校譽後，難道我們要像謝霆鋒般，靠父蔭才可以出人頭地？
　　香港大學生的火紅歲月已經過去，當南韓大學生可以天天在校園內遊行罷課示威抗議時，當印尼大學生為印尼經濟問題舉行的反政府集會時，香港大學生又曾幾可時站出來為社會發言。最近一次，就是港大學生會的「國殤之柱入港大」事件及「反世銀」大遊行。相反，每天見報，關於大學生的新聞，不礙乎自殺，偷窺非禮，校花校草等。我們一方面怪責傳媒只渲染大學生負面時，我們另一方面又有幾多正面的事可以讓傳媒報導？看見別國的大學生，可以為社會問題作最前線的抗爭時，自己身為大學生，也感到慚愧。當然，我不是要鼓吹激進的手段，但他們背後的理念是值得肯定。當人人說搞運動要和平理性非暴力時，究竟我們是否就只可以停留於搞簽名，募捐等低層次運動？

二、從學運到校政

　　搞運動的人都知道，任何示威抗議都不可以破壞社會秩序，否則反令公眾人仕反感，變得不討好。這難怪梁國雄〔長毛〕會被市民選為「十大最乞人憎的人物」之一〔《壹本便利》 98 年 1 月1 日號〕。可惜，另一方面，群眾大多是沉默的，當你在街上七情上臉大聲疾呼時，他們可以當作看了一齣戲般，沒有感覺，最重要是因為他們不明白你為甚麼要這樣做，沒有切膚之痛，「麵包與哲學家」，人民寧選溫飽，新加坡人寧要安居樂業，不要口部發言和咀嚼的自由，道理一樣。
　　搞過學生會的人都明白，一切非「文娛康體化」的活動，參與率都是低的。當你在抗議大學論壇編位時，群眾對你一笑置之，編位？我們可以不跟編位，自己調位，那管甚麼「大學生之死」！浸會大學掛「全人教育」賣他們的大學論壇、宗哲科家長式教育？學分制原來比學位制更學位？群眾想：有甚麼好吵？不過是三年的過客，「吞聲忍氣」、「忍辱負重」、「苟且偷安」的捱過去吧。
　　當權者十分懂得耍手段，眼詐看不見為乾淨，當年天安門學運，學生一直要求對話，北京當局最後只有派李鵬出來敷衍了事。浸會校方和學生會竟同出一轍，對民主牆上的「噪音」 ── 民主女神像掛布失蹤、學生會不公開全年大計，半個月一期的《覺事聞聲》不兌現、不滿「誘男王」的聲音震耳欲聾。學生會不聽見，不回應，管人家在外面如何「大吵大鬧」，一鼓作氣，再而衰，三而竭。彼竭我盈，故克之〔《左傳》「曹劌論戰」〕。兩星期後，考試後，暑假後，文章除下後，一切又回復正常。〔按：校方今年起，罕見地開始回應民主牆上的聲音。〕
　　搞運動的人面對群眾及抗議目標的冷淡回應，很容易變得激進起來，打倒李鵬？人家仍是人大委員長。保釣？日本仔繼續佔領釣魚台，擴大美日防衛協議。反對校牧處的早會？變成大學論壇，更變本加厲，編起位上來〔《浸會學生報》 1990 年第 21 期卷 2 及 1993 第 25 期卷 1 〕。究竟如何才可以喚醒群眾的注意力？似乎激進，是走頭無路下的唯一之路，學運到最後一定要有人流血〔柴玲 1989 天安門廣場〕。話雖如此，流氓海外的民運人仕開始懂提醒自己，不要激進，不要作違法的事〔王炳章事件，一大諷刺〕；保釣行動委員會將保釣行動改為深化教育市民的工作〔何俊仁 1996 〕。抗議目標的轉移，搞運動者的出路，看來可以向沉默無知的群眾「洗腦」。
　　群眾除了沉默無知外，還有自私和天真，魏京生和王丹被人捧為民運明星，王丹就如影視明星般，「中國人權」要阻止記者採訪，記者也不想破壞王丹形象，沒有報導出來〔《蘋果日報》 4-5-98 「堅哥與你」〕。不單群眾天真，記者也天真，人們把太大的希望放在王丹身上了，正如同學希望學生會為他們反映不滿，希望《浸雞小報》是同學的喉舌，以為教務議會學生代表真是有功用。為何總要寄托別人，而不自己來？一個王丹，力量有限，但百個千個萬個？只懂得自怨自艾，敢怒不敢言，救不到中國，救不到自己。

三、如果沒有六四

　　北京學運由四月一直到六月，中國當局不肯對話，學生不肯徹出天安門廣場。按官方版本，這場動亂，究竟要僵持到何時？繼續罷市罷課罷工，政治經濟交通停頓；七九年改革開放後，中國經濟逐步起飛，中國不可以再倒退三十年。換在學生角度，如果學生勝利，貪官污吏下台，落實反腐敗反貪污，學生不是想推翻共產黨政權，只是想改革，就算理想到有民選政權，那又如何？江澤民接受外國傳媒訪問，被問到中國何時才會有民選領導者時，江澤民答：「到了中國再沒有文盲後 … 」，江澤民這樣回答，很得體和合理，官方的說法：就是符合國情。中國歷史上，只有一次真正革命成功，就是辛亥革命，其他的革命，根本不是推翻封建皇權，只不過是推翻現任皇帝，自己做皇帝，改朝換代。可惜，孫中山的革命成功，又不過是做就袁世凱的上台和軍閥割據的混亂。
　　中國人的離心性很大，各家自掃門前雪；另一方面，中國人奴性也很大，這兩種特質加起來，就做就了一黨專政的強大政權，才適合中國人性格，才可以「團結統治」中國人。未來十年二十年，我並不樂觀：中國難有民主；就算有，也不過是台式的金權民主。始終中國人不剷除走後門，徇私，公私不分明的劣根性，很難有西方民主政制。中國只可以繼續發展經濟，變成一個比資本主義國家更資本的社會主義國家。
　　因此，當時的北京學運一直走下去，是沒有結果的，現在究竟如何解決呢？鄧小平十分有魄力、決心、高瞻遠足、「心狠手辣」的一聲鎮壓，將北京學運解決。他絕對相信，中國幾年內可以跳出西方社會的批評和封鎖，重新站起來。人民會因為經濟發展而寧棄民主而要麵包。
　　那麼北京學運，學生和市民的犧牲是否白費呢？答案是否定的，因為它已經開始逐步喚醒世人的民主渴求的心靈，柏林圍牆倒下，東歐的民主發展，蘇聯的瓦解。中國？是遲早的問題。

﹝ 本文擇自《浸雞小報》 ﹝ 特稿一 ﹞ 六四九周年。 ﹞